本·格雷厄姆讲过,高等级公司债往往不值得投资。高等级公司债的收益率只比国债收益率略高一些,向上的潜力丝毫没有,向下的风险却特别大。
在过去,大公司刚发行的债券都是高等级的,等到后来出现了违约,信用状况则一落千丈。这时候,本·格雷厄姆可能从中发现一些机会,他会说:“现在这个债券值得买了:一方面,向上的潜力很大;另一方面,有大量资产价值做缓冲,向下的保护很充足。加权计算上涨和下跌的概率,得出的净期望值很高,值得投资。”
在座的许多人都觉得,现在很难找到好的投资机会。不妨去垃圾债市场翻一翻,也许能找到一些机会。
我们观察到了一个巨大的风险,特别要提醒在场的储蓄行业监管人员,这个风险或许应该引起重视。过去,储蓄监管法律明确规定,储蓄机构只能投资第一级的抵押贷款。20世纪30年代,市场下跌幅度超过了50%,第二级和第三级的抵押贷款全部灰飞烟灭。96%到99%的第二、三级抵押贷款蒸发了。有鉴于此,监管机构明令禁止投资次级抵押贷款。
近年来,垃圾债疯狂吸纳资金。投行把债务分成了很多级,一级、二级、三级、四级,最低能到六级。
过去,大多数债务只有第一级,少数情况下,有第二级。现在,垃圾债搞得层层叠叠的。冷眼看,都是镜花水月。市场真大跌了,这些垃圾债,60%、70%、80%,甚至90%,都会变成废纸。
迈克·米尔肯(Mike Milken)那帮人,四处兜售他们的理论,鼓吹第六级的债券很安全,更高的收益率平均下来可以抵御风险。如果公司发行的债券只有一个层级,那倒有可能。但像现在这样一层叠一层,只要稍微有个风吹草动,最底层的人就被横扫了。米尔肯的那一套纯属胡扯。
贝琪·奎克:来自休斯顿的弗兰克·王(Frank Wang)问道:“不考虑税收问题,我打算现在空仓,全部持有现金,在未来12个月里,等到出现了好机会,我再进场。您觉得我的想法可行吗?”持币观望,盼着有好机会的时候再投资,这样的事,在我整个的投资生涯中,我从来没做过。我从来都是在自己能找到的机会中,选择最好的去投资。我过去如此,现在也不会改变。现在每日期刊没什么现金,都投出去了。伯克希尔持有大量现金。但是,伯克希尔持有大量现金,不是因为伯克希尔预测市场会跌,想等到下跌以后再出手。伯克希尔持有大量现金,只是因为没找到值得买的好机会。你提的问题,我不知道怎么回答。我只能告诉你我们的做法。
人们的欲望越多,失落感也越强。哈佛大学的史蒂文·平克是一位非常有智慧的学者。他告诉我们,人们各方面的生活水平比过去好了很多,但是人们普遍觉得,社会越来越不公平了。生活越来越好,人们的幸福感却越来越低。现实就是这么矛盾。
衡量一家公司是否值得投资的标准
在长期的投资实践中,我们总结出了一些标准。我们总结出了一些标准,不是说我们发明创造了什么公式。标准有,但公式没有。
最理想的公司,每年创造的现金高于净利润,能为所有者提供大量可自由支配的现金。杂志公司的生意就是如此。一家赚钱的杂志,一年创造了100万美元的利润,但创造的现金可能是120万美元。
一家理想的公司,可以为所有者创造高于净利润的现金,供所有者进行再投资。这种公司是凤毛麟角,描述起来很简单,但现实中很少见。我们走到今天,靠的不是预测未来的利率高低,预测经济周期的变化。我们没有做那种预测的本事。我们倒是经常做一些踏错节奏的事,遭遇周期的逆境。我们也有踏对节奏的时候,赶上周期的顺境。在周期的交替更迭中,遇到顺境也好,逆境也罢,都是长期投资中的一部分。我们始终把眼前所有的投资机会进行比较,力求找到当下最合理的投资逻辑,这才是重中之重。找到了。
贝琪·奎克:查理,这个问题是库马尔(Kumar)问的。“我感觉您很幸福,很知足。请问您的幸福从何而来?您有什么幸福的秘诀吗?”别人问我怎么才能幸福?我总是回答说,降低你的预期,也就是让你的预期更符合现实。在生活中,一个人总是有很多不切实际的预期,他就好像笼子中的鸟,明明飞不出去,却一个劲地扑腾,不断用翅膀拍打笼子,最后只能撞得头破血流。何苦呢?你的预期要符合现实。生活中有苦有甜,一切要坦然接受。在这个世界中,有很多好人。多结交好人,多和好人来往,不好的人,离他们远远的。
无论是银行控股公司、储贷控股公司、保险控股公司,还是券商控股公司,所有的控股公司结构都可能藏匿风险。钻制度的漏洞是人性使然,人们总是会在控股公司结构中玩弄手段,例如双重杠杆(double leverage)等。几乎一半以上的银行控股公司搞过双重杠杆。
我们人类天生好折腾。拿自己的钱,都已经很能折腾了。拿别人的钱,更是不知道怎么折腾好了。
股东:您是学法律的,但是后来走上了投资之路。请问您是如何成功转行的?
很多人是被投资的前景吸引,而走上了投资之路的,我也不例外。当年,我要养活一大家子人。我觉得,如果我能学会做投资,我有可能赚很多钱,实现财富自由。继续从事法律,我可能没有出头之日。于是,我逐渐从法律行业转到了投资行业。
在转行的过程中,我是非常谨慎的。虽然我已经要转行做投资了,但我还是继续从事法律行业。直到后来赚到了足够的钱,我才完全不做法律了。
赢的概率非常高时,要下重注
股东:您认为,投资组合应该集中持股。您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?能不能给我们讲讲您的思考过程?
好的。20世纪60年代初期,我曾经把一张复利终值系数表摆在面前,我不会用电脑。我推算了各种情况,计算自己可能领先大盘多少。我计算了如果我只持有三只股票,可能要承受怎样的波动,可能实现多少领先优势。拿着一张复利终值系数表和一个计算器,用一些高中的代数知识,我推算了很多种情况。
我得出的结论是,只要我能受得了波动,同时持有三只股票就足够了。我是通过粗略的计算和逻辑推理得出的这个结论。作为一个扑克玩家,我知道,赢的概率非常高的时候,要下重注。
我也很清楚,集中持股的波动更大。我知道自己是个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的人。我从我父母那里学会了在困难面前不低头。我自己的性格非常适合集中持股这种方法。
我也确实吃到了波动的苦。查一下惠勒芒格合伙公司(Wheeler,Munger& Co.)1973年和1974年的收益率,你就知道我那时候多狼狈了。[21]其实,大跌的那两年是在积蓄力量,没有那两年的磨砺,就没有后来的爆发。在1973年和1974年跌得最厉害的时候,我很清楚,我自己手里的股票的价值是市场价格的三倍。
只要我自己能坚持住,市场不能把我怎么样。市场跌得很厉害,我需要坚持下去,但还远远没到破产的程度。那段时期确实很难熬。我觉得,年轻人就该有股拼劲,就该吃点苦头,好好历练历练。不敢拼、怕吃苦,那不太怂了
好生意,每个决定都简单,容错率也高
要辨别资本投入是否有效
股东:餐饮业、酒店业、博彩业等行业的公司,可能没什么自由现金流。有的像麦当劳一样需要买入更多地产,有的需要投入大量资金用于新店装修和购买设备。
此类公司的盈利可能不低,但是它们实现的自由现金流却不多。那么该如何对这些公司进行现金流折现分析?您会对具体的数字进行调整吗?还是估值完之后再打个折?
你要看资本投入是否有效。开新店是有效的新增投资。旧店搬迁,销售额不变,不是有效的新增投资。不能只看资本开支的总额,还要看其中哪些投入确实可以扩大业务规模,哪些投入只是用于维持现有业务。
关键要分清资本投入的性质,搞清楚资本开支是不是为了维持现有业务而不得不投入的。资产收益率高的公司,投入大量资本,有助于将来的成长,这样的资本投入是好的。你得有辨别能力,分清资本投入是否有效。
有时候是不太好区分。例如,一个公司,投入资金维护和修复旧有业务。投资之后,旧业务焕发出了新的生机。所以说,表面上看是支出了维护费用,实际上投资之后,公司的业务规模扩大了。这就需要我们在分析资本开支的时候,能透过现象看本质。
我们估值的时候,只是非常粗略地进行现金流折现分析。我从没看过沃伦用现金流折现法一步一步精确地计算公司的价值。不是那种脑子一转,就觉得特别合适,想都不用想的,我们就不投资。
伯克希尔旗下的子公司可能会进行精确的现金流折现计算,分析购买新设备等投资是否合适。我个人认为,即使是公司分析固定资产投资的合理性,也最好做那种想都不用想的投资。
沃伦经常讲好生意和烂生意的区别。他说,好生意,每个决定都简单,想都不用想;烂生意,每个决定都困难,总是进退维谷、步履
维艰。
我们喜欢好生意,好生意扔给我们的球软绵绵的,我们一打一个准。
好生意就是好生意。遇到点困难,遭受点打击,做出几个错误的判断,好生意还是好生意。
我年轻的时候,曾经在一家矿业公司当律师。这家矿业公司的老板是个慈祥的老人。他告诉过我一句话:“查理,好矿不怕管理差。”
投资要选容错率高的好生意。有点管理问题,有点困难,有点错误,好生意照样还是好生意
股东:我还年轻,我有10年、20年的时间。
你们年轻人前面的投资之路还长着呢。有时候需要播种,有时候需要收获,也有时候需要熬过寒冬、保住命。有个孩子问他的爷爷在法国大革命期间做了什么。他爷爷说:
“我活下来了。”
有时候能活下去就不错了。到什么时候,做什么事。把各种情况都考虑到,事先做好准备。
我刚才说的这种投资思路,关键是要把握好度。再好的生意,价格太高,也不值得投资了。这不是明摆着的吗?再好的公司也不值天价啊。
按我们这种方式投资,必须准确判断一家公司的前景。也就是说,你不但要能看出来,一家公司现在的生意是好生意,而且要能看出来,它在将来的很长时间里仍然是好生意。在过去,传统的价值投资者认为,我们这种投资方式不可取。其实,这种投资方式是行得通的,但必须要把生意看准了才行。要真能从“漂亮五十”中筛选出
最漂亮的五个,仍然能取得良好的投资业绩。